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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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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玉秦硯在張宅之中安頓了下來,方一將諸事忙完,蘇玉便向吳叔要了沐浴的鑒盆,打算在屋中好好梳洗一番。

這些日子以來,蘇玉不是在營地之中忙碌,便在路上奔波輾轉,雖然也有機會沐浴,但條件卻十分簡陋。即便蘇玉面上從未有所表示,但她畢竟身為蘇府的嫡女,自幼便是嬌生嬌養,雖然口中不說,心裏又如何能不介意。

褪下了身上的衣物,蘇玉將自己埋入那一片泛著氤氳暖氣的鑒盆之中,忍不住輕舒了一口氣。若是這水能一直這般溫熱下去,她寧願一輩子都呆在裏面不出來。

只是這樣的想法終究無法實現,待到鑒盆中水漸漸冷下去,蘇玉起了身跨出了鑒盆,穿了一件中衣正打算躺倒在床榻之上,便聽到有人輕輕叩門的聲音。

手中系著中衣布扣的動作一頓,蘇玉向著屋門出望了望,揚聲問道:“誰在外面?”

叩門的聲音停下,屋外傳來清潤悅耳的聲音道:“是我。”

你就怎知這短短兩字我便能聽出是你。蘇玉心中腹誹,手上的動作卻不慢,草草在中衣外套了一件外衫,將依舊濕潤的頭發簡單的束起,緩步走到外廳打開了大門。

門口那人果然是秦硯。此刻的他換了一身淺青色的錦衣,動作閑雅地半倚在屋門外,俊秀的面容上掛著一絲朗朗淺笑,目不轉睛地盯著蘇玉瞧。

“可是我打擾到你了?”秦硯站直了身子,視線卻緊鎖著蘇玉的面容不放。一滴來不及拭去的水珠順著蘇玉白皙光潔的下頜滑入頸間,將她的衣襟處洇得色澤微微發深,秦硯清潤的眼眸忍不住暗了暗。

蘇玉將泛著濕氣的頭發向側旁攏了攏,口中道:“那是自然,這個時辰了你不好好在房中歇息,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?”

秦硯一本正經道:“寤寐思服,輾轉反側。”

蘇玉的面頰燒起了小火苗,握著門板的手向前一推,打算將秦硯關在門外去。

秦硯卻哪裏會讓她得逞,厚著臉皮用手抵著門板,一側身便竄進了屋內,雙手順勢攬住了蘇玉的腰。蘇玉的腰肢一如既往的纖細,因著剛剛沐浴過,還帶著一絲暖暖的潮意。

壓低了聲音,秦硯在蘇玉耳邊輕輕道:“我躺在床上闔了眼,便怕一覺睡起來這一切都是夢。”

蘇玉的嘴角彎了彎,口中卻嗔道:“那你就不要睡了,做什麽跑到外面來禍害別人睡不得覺。”

“你不是也沒睡?”秦硯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一些,從一旁的八仙桌上拿起蘇玉方才隨手放在那裏的帕子,一面動作溫柔地為她擦拭著烏黑濕潤的長發上,一面解釋道,“今夜是月中夜,外面月白風清,景色甚美。我本想叫你與我一同去賞月色,卻未想到你在沐浴。如今你身上濕漉漉的,出去了只怕賞不了月色不說,自己還會著了涼。”

蘇玉輕哼一聲:“誰答應與你一同賞月了?”

秦硯自然聽出了蘇玉話中的擠兌之意,手上擦拭的動作一停,一雙含著笑意的瞳色卻在漸漸加深:“既然我們不出去賞月色,在屋內賞美色也是一樣的。”

蘇玉只覺得秦硯那雙眼眸深邃如同無底的深淵一般,只需一眼,便隨著他一同墮了進去,再也轉不開視線。秦硯的唇漸漸壓了下來,蘇玉的睫毛忽閃了兩下,緩緩合了自己的眼,感受著那人溫熱的呼吸漸漸蹭上自己的面頰,蘇玉喟嘆了一聲。只是唇方被攫住,蘇玉的眼卻驀地睜大,擡起手來不由分說地將秦硯推了開去。

秦硯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地後退了半步,眸中的風起雲湧還未壓下,面帶不解看著蘇玉。

“有人來了。”蘇玉垂下了眼簾,伸手一觸自己發熱的臉頰,“馬上便到了。”

秦硯哭笑不得,幫著蘇玉將她因為方才的廝磨而淩亂的衣襟理了理,問道:“是張啟?”

蘇玉側耳辨了辨,搖頭道:“不像。”

“那便是吳叔了。”秦硯道。這張宅雖然不小,可就只有張啟與他的家仆吳叔兩個人住。

秦硯的話音剛落,門外便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,聲音至蘇玉敞開的門外一頓,有人不確定問道:“秦姑娘?您可在房中?”

蘇玉看了秦硯一眼,秦硯點了點頭。

“吳叔麽?”蘇玉出聲問道,“可是有什麽事情?”

屋外的吳叔樂呵呵一笑,回答道:“少爺回來了,聽到我說今日晚膳小姐並沒有用多少,怕小姐晚上會餓,便讓我為您備了些果子送過來。”

蘇玉怔了怔,轉身快步走到門口,從吳叔的手中將裝著點心的食盒接過,頗為不好意思道:“其實我每日就是只吃那麽多的,有勞吳叔掛心了。”

“哪裏是我在掛心。”吳叔依然笑瞇瞇的,布滿了皺紋的眉眼上下打量著蘇玉,“這都是少爺的囑咐,更何況少爺早就說過秦姑娘若是有什麽需要,便與我說,還請秦姑娘莫要見外了才是。”

這句話甫一落下,蘇玉便知道眼前這老忠仆怕是誤會了自己與張啟之間的關系。畢竟白日裏聽吳叔的意思,張啟似乎從未留外人在家中住過,今日突然帶回來了幾個人,只有自己一人是女子,也由不得他不誤會。

有些尷尬的偷偷瞥了一眼屋內,蘇玉輕咳了一聲轉了話題道:“說來今日晚上的時候為何沒有見到張捕快?”

吳叔面色慈祥道:“今日少爺與常先生定下了去他那裏,將你們送回來之後,他便又過去了。”

“常先生?”蘇玉攥著食盒拎手的手緊了緊。常這個姓氏,雖然不算罕見,但在大寧國也並不普及。

“是公子的夫子,平日裏公子不當值的時候便喜歡去他那裏讀讀書,習習字。”吳叔說到此處,表情卻突然一僵,隨後懊惱地一拍腦門道,“瞧我這老東西,如此能忘事兒!公子千叮嚀萬囑咐秦姑娘今日必然勞累,讓我莫要打擾姑娘休息,我竟然還拉著姑娘聊了這麽久!我這便去秦公子那邊看看他有什麽需要的,姑娘您還是快些進屋休息罷。”

秦硯的屋中如今只有白青一人守在蘇逍身旁,吳叔若是去了那裏,一眼便能發現秦硯不在。

蘇玉連忙阻了吳叔,口中勸道:“吳叔你還是莫要去那邊了,我方才去看的時候他已經累得睡下了。”

吳叔渾濁的眼珠動了動,疑惑道:“你們不還帶著個受傷的公子麽?這要是都睡下了,那公子身邊沒人看著不會出事兒?”

“白青今夜在他那邊守著呢。”蘇玉解釋道,“明日白天再輪我們陪著。”

“那便好,那便好。”吳叔的面上掛起一層笑紋,這才轉身離去。

蘇玉拎著食盒進了屋內,便看到秦硯單手托腮坐在內室的八仙桌旁懶洋洋地看著自己,屋內的蠟燭的燭芯因為燃了太久沒剪,時不時跳起的燭火更照得他眉目如畫。

將食盒輕放到那張八仙桌上,蘇玉在秦硯的身旁坐了下來。

“張啟讓送的?”秦硯似笑非笑,“還說秦姑娘莫要見外?”

蘇玉打開了食盒向裏面瞧了瞧,裏面的糕點果子雖然沒有淩安城香滿樓中的精致玲瓏,卻獨有一番清新味道,直教人忍不住食指大動。

從那食盒中撚起一塊糕點遞到秦硯的唇邊,蘇玉道:“那秦姑娘你就不要見外了。”

被蘇玉揶揄,秦硯卻也不躲,就著蘇玉的手將那塊糕點一口吞了下去。

蘇玉拍了拍手,為秦硯倒了一杯熱茶,看著秦硯動作溫文地沾了沾茶盞邊緣,才蹙了眉道:“其實今日我一直覺得這吳叔有些古怪。”

秦硯輕啜了一口茶,緩緩問道:“為何如此說?”

蘇玉在心中略微回憶了一下白日裏與吳叔相見的額情形,搖了搖頭道:“不知道為何,就是覺得哪裏不太對。我上一次來黎城的時候遇見張啟,他曾一路追著我說我長得像他的一個朋友,而那朋友多年前曾失散了自己的同胞妹妹。”

秦硯的睫毛顫了顫,隨後鎮定自若地將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,問道:“之後呢?”

“之後張啟便去了他朋友那裏一問,才知道她那朋友如今已然半老,而她的妹妹與她相差沒有幾歲,我們的年齡對不上。”

秦硯面上的表情依舊,緊握在茶碗上的手卻松了松:“這件事,應是讓你想到了你阿姊罷。”

蘇玉點了點頭,喟息道:“你應是沒有見過我阿姊的,母親常說我與阿姊長得相像,穿上阿姊以前的衣服,便像是幾年前的阿姊站在她面前似的。當時就連我自己也覺得這血脈二字很是奇妙,只是如今我倒是覺得這血脈之間的聯系再奇妙又能怎樣,我終歸還是尋不到她。”

秦硯將手輕輕覆在了蘇玉的手上,卻沒有做聲。

蘇玉晃了晃頭,似乎這樣便能將煩亂的心緒從腦海中驅趕出去一般:“算了,不說這些了。我也是因為今日白日吳叔看我的神情才有了這些感慨。說來既然那遺失了妹妹的人既然是張啟的朋友,那吳叔見過了她再見到我會有那般反應也不足為奇。”

秦硯沈默了一瞬,淡淡道:“如此倒也說得通。”

蘇玉起身,信步走至屋內的窗戶,透過鏤花的窗牖向外眺了眺。那輪圓月果然如秦硯方才口中所說的那般,霽亮而柔白。

回過眸來,蘇玉眉宇間掛著的淡淡清愁消散,在搖曳的燭光下散發著淡淡柔和的光芒。

秦硯一直追隨著她的眸光淡淡一動。

蘇玉莞爾一笑,開口對著秦硯道:“你說……這月色如此好,也不知蕭將軍此刻是找到了落腳的地方,還是也沐浴在這月色之下,以天為蓋,以地為廬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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